
稀薄空气之中,他又一次感到不能呼吸。沉默如此喧嚣,不得不捂住耳朵。耳膜好像要被震裂了。他不存在。他再次不存在。他永远不存在。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感到自己就要碎裂了,除非对方能有一些反应,而自己就能够集聚在那团反应之上,由此可以存活下来。
可是没有。可是不能。
大口呼气,如果不是如此就活不下来。想要尖叫,但又发不出来声音。那份痛苦过于剧烈,必要破坏一些什么才能好受一点。但不可以。那将又变做「疯狂」的证明。
有谁可以救救我?
每一句话都是一堵墙,把原本稀薄的空气再次榨干,每一低吟都是对于他的否认。最糟糕的是,对方笑意盈盈,仿佛错的正是自己。错的总是自己。错的永远是自己。
不。要。失。控。
他被逼疯了。但是,疯狂正是对他的指控。没有做对的可能。
谎言:空气之中如此明显,低气压,什么发生了,可是没人谈论。他不能谈论。如果谈论,这就是他的「疯狂」。
「全家人都很高兴,为什么你不能正常一点?」
谎言遍地开花。随口一句都是谎言。他听到谎言。他们对于他人的谎言。谎言如此四溢,以致没有任何一句可信。不知道能够相信什么。不能相信就是他的「疯狂」。
「你太多疑了。为什么你不能正常一点?」
——为什么我不能正常一点?为什么我要读书,要多思,要指责,要美好?为什么我是一个怪胎?
Who is that freak in the mirror?
他人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不存在,每个人都会幸福得多。我花费了如此之多的国家、家庭资源。我却是一个怪胎。我对不起任何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给你买了维生素 D,你如此暴躁一定是因为抑郁。」
「你果然生病了。一定要按时服药。」
「不要多想了。你是一个病人。」
「你不能信任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毕竟,你只是一个病人。」
为什么我如此脆弱?为什么同样是艰难环境,其他人可以坚持,但我却要生病?我对不起任何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大概就是不正常。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其他人已经对我很好了。或许就是我的基因本身有问题。没有人知道如何对待我。他人被迫在我身边,真的是他们不幸。唯一能够报答他们的方式就是自我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