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担忧与内在焦虑

上周谈到了许多行动是由于焦虑引发的。这周,作为一个小结,班级内展开了对于这一阶段的学习的讨论,也是一件值得记录的事。

我们很快陷入到了一个普遍的问题之中,也就是如何将理论与实践联系起来,虽然它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有人关注老师是否能够留出足够的时间讨论案例,有人介意课堂之中的提问环节占据了太多时间(是我没错),有人想要组织朋辈督导与读书会,有人希望老师能够解答文献阅读之中的疑惑。

而老师们对此的回应则是:我们看到了大家对于知识的饥渴,以及不断想要寻求方式解决这种饥渴带来的不适。

所以呢?

——师从 IPI 的诸位导师之前,我实在很难想象讨论会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以致最初见到类似场景,往往会有一种进入魔法学院的奇妙感受。一个持续的对于当下发生了什么的觉察与镜映是可能的吗?或者如果它真的是可能的,「那么一些自我破坏的行为就可以被放弃了」(我的督导曾这样说)。

大家开始不满意于这样的回应:

老师能够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或许我们应该组建更多的读书会,以及朋辈督导?

甚至有人直接提出:

对于老师的回应感到无力。

就像心理咨询之中常有的对话一样:

我想,你的担忧具有现实层面的意义,不过,与此同时,这也表达了你的内在的不够稳定。

现实与内在是需要平衡的。

我的督导曾说,咨询一定要避免不接地气,忘记了针对来访者现实功能的增强;我的分析师曾在一个小节之中这样回应我:Money IS important at this moment(金钱在这个阶段确实重要)。我也相信大家提出的问题来自于「做一个更好的咨询师」,「足够好的职业发展」这样的实际需求。

就像 Sue 指出的那样,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平行过程的呈现:当来访者在我们的咨询室之中要求我们的理解,以及即刻解决他们的现实问题时,我们也就会回到课程之中要求老师立刻给到我们解决问题的武器。

但是,两个层面的学习,脑与心,后者总是更为困难。而精神分析的学习实际上是一个体验的学习。因此,在那个场景之下,通过镜映此时此地发生了什么,他们实际上给了我们最好的教授:首先,我们能否觉察到掩藏在这个「实际」需求之下的焦虑,在那之后,我们才能够开始与之相处。

讽刺的是,只有我们的内在足够稳定,能够与焦虑共处,我们才能够「做一个更好的咨询师」,「更好地帮助来访者」,也才能够在现实层面上获得「更好的职业发展」。

另外一个方面,这也是一个幻想(Karen:我听到了关于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沟壑能够被填平的幻想,而事实上,我们也从未做到):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凭借全能自恋渴望来自母亲的即时满足,而如果没有得到,就会引发一系列的关于去理想化的愤怒。课程开始之前,我们就已经讨论过了关于精神分析培训如何容易引发理想化与贬低的动力。

在这样的觉察之后,我们依然要去行动,因为行动才能导致切实的变化(如果没有行动,体验从何而来),但是负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

觉察是一切的开始

再有一周,由 Pat 带领的团体督导就要正式结束,这也意味一个阶段的学习告一段落。准时开始,准时结束,我们曾在一片静默之中等待督导开始,也曾在讨论激烈时遗憾结束,Pat 说,我们在 IPI 向来遵守设置。如同惯常,她在数周之前就提醒我们,留意结束可能导致的动力变化,以及它们将会如何影响到团体督导。带着这个觉察,动力带来的影响其实已经减少。直到现在,每次督导本身都像是一场滋养,或许诸如此类的温馨提示也是原因之一。

精神分析培训课程,与其他任何情境一样,将会引发许多动力,其中以同胞竞争为甚。因为种种不可抗力,我的组别曾与数个督导分别工作,虽说带来了多元体验,但也造成了不够稳定。我们原本的团体督导 Janine 抱歉地说,就像这个个案,当没有人把你们一直放在心上的时候,你们也不能理解自己是谁。我惊讶于那些自己也没发现的细微变化能够被这样表达出来。有了这种觉察,掌管教学的 Pat 决定亲自上阵,首先与我们持续工作。那时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 Pat 认识了我们,我们也了解了彼此,那种互相看见,共同成长才带来了深深扎根的感觉。

总有人说团体督导并不能够带来真正获益,但实际上,执业初期,团体督导不但能够拓展自身由于个案不足而保有的局限,更是一个了解其他同行的绝佳机会。当我们凭借众人的心智共同思考(Pat 语)的时候,如同盲人摸象一般,逐渐理解个案,并且理解咨询之中发生了什么,同时也借此机会看到,有的同学理论扎实,有的同学概念化强,有的同学对于咨询怀有好的直感,总能给出到位的回应,每个人都能提供她所独有的价值。就学习本身而言,我本来是一个乐于独行的人,也因此总对培训课程半信半疑,不太相信背后用功之外,它能带来什么真正长进,但是,即便没有 Pat 逐渐增加的惊呼(「你们越来越能抓住重点」),我也看得出来大家与自己的变化。